牙醫朋友

說真的，我記不得一開始是什麼樣的症狀。不過，一定是因為有了症狀，我才注意到，我的牙齒出了問題。只是，最初的症狀沒有持續很久，也不是很嚴重，我就忘記了。

後來，牙齒問題之所以困擾我，是飯後，在牙縫間有異物感。潄口不能解決，刷牙不能解決。所以，我開始使用牙線。

這一個月以來，我使用牙線，果然可以將牙縫間的食物殘渣清理出來，解決異物的感覺。

實在是不方便，生活中要依賴一件東西。我要常常提醒自己，記得攜帶牙線，而這種小事，我就是會常常忘記，然後，牙縫間的異物感，就會出現在我的人生之中。

像我這樣一個深具科學頭腦、理性冷靜的知識份子，這種小小的障礙，在我的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。尤其，我又接受過良好的教育。記得之前在國文課本中曾讀過：「眼睛最怕看尖東西，那麼，在空中全放些尖東西，久一些，就自然不怕了。」

我後來就多買了好幾盒牙線，放在我會出沒的地方。「如果人怕忘記帶牙線，那麼，在出沒的地方全放了牙線，就根本不怕忘記帶牙線了。」我想，我真是一個學以致用的人，而且，還可以舉一反三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。我不是一般大眾想像地那麼愚蠢。

其實，剃牙的生活繼續過下去，也不是不可以。人上了一定的年紀，身體就會慢慢有一些變化。比如：視茫茫、髮蒼蒼、齒牙動搖…。又比如：哈氣流目屎、放屁兼剉屎…。這是人生必經的路程，生活雖然變得有一些不方便，卻也不是完全無法忍受。

我不善於人際關係，也沒有什麼社交生活，不過，就算是這樣的人，也是會有朋友的。剛好，這些稀有的朋友之中，有一個人的職業是牙醫。

計畫是這樣的：下班之後，開車一個小時到高鐵台中站，到了桃園站之後，先與另一個朋友聚餐、再由他開車送我到中壢，我就可以見到這個牙醫朋友。也許，我的牙齒問題就會有解答。

這樣的計畫，會讓人產生一種感覺，似乎當事人以聚餐為重，看牙醫反而是「順便」的事。如果你有這樣的感覺，這完完全全是正確的。試問：什麼牙醫值得花費如此浩大工程去看他？我當然是去聚餐的，我當然是去鞏固我的朋友情誼的！別忘記，我的朋友已經不多了。

有這樣的一個小故事：有個病人似乎是臼齒的牙根殘留在齒槽，看了兩個牙醫，他們都沒辦法將殘留的牙根拔出來。這兩個牙醫也都用相同的話語安慰病人：牙根留在齒槽沒關係。但是，病人還是會痛。後來，找了我的牙醫朋友，不到半小時，就完成了手術。於是，江湖上，就有了這樣的傳言：我的牙醫朋友技術很好。

「真的嗎？」聽到傳言的我，心中不免有這樣的疑惑。我只知道，這位牙醫朋友很喜歡打電動。像我這樣一個深具科學頭腦、理性冷靜的知識份子，開始思考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嗜好，背後是否有其特別的意義。「難道，牙醫朋友是一個萬中選一的絕世高手，藉由打電動來磨練治療技術，使其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。」

應該是這樣子的，沒錯！我們的身邊都會有一些絕世高手，他們會做一些看似沒有意義的事情、會有一些看似毫無用處的嗜好、會發表一些看似非常愚蠢的想法，讓我們看輕他們，忘記絕世高手的確存在的事實。但是，像我這樣一個深具科學頭腦、理性冷靜的知識份子，怎麼有可能騙得了我。哼！門兒都沒有。

與牙醫師的約診時間為晚上八點鐘，但是聚餐的氣氛使人過於放鬆，以至於完全忘記時間的約定，導致遲到的失禮。到了診所時，又發現自己忘了帶健保卡，再一次造成別人的困擾。儘管有這麼多的風風雨雨，最後，我還是看到了我的牙醫朋友，也讓我的牙齒接受了檢查。

這是我第一次接受全口X光攝影。

這是口內攝影機所拍攝下來的照片。

這也是生平第一次知道，有口內攝影機這種高科技的儀器，讓我的蛀牙無所遁形，讓讀者對這些大洞一覽無遺。

我又照了一張左上排第一小臼齒的單齒X光攝影。

牙醫朋友告訴我：「這一顆牙齒很有機會。」什麼？很有機會。我當然知道你在說什麼，我不是你想像地那麼愚蠢。

將這些蛀牙的洞補起來之後，今天的行程也要告一個段落了。當診所的護士小姐行色匆匆地下班之後，我們三個朋友外加一個朋友的太太，還是在診所櫃檯聊了起來。畢竟，能夠聚在一起的時間不多；儘管，交通是這麼地發達。

也許是聊到日本的災難，牙醫朋友講起在年初剛到日本走了一遭。他向診所內部走了進去又走了出來，拿了一包東西給我。

「這是從日本帶回來的。」又說，「牙醫師送蛀牙的人糖果，好像不太對。」話一說完，自顧自地笑了起來，也引得其他人跟著笑了出來。

「我回去之後，健保卡再寄給你。」我說。
「等你下次來的時候，再帶來就好了。」牙醫朋友說。
「可是，我上次看牙醫，大概是十年前。」我說。
說完，我被其他三個人笑得一頭霧水。

像我這樣一個深具科學頭腦、理性冷靜的知識份子，被其他人嘲笑的時候，心中也是會生起一絲絲委曲。沒錯呀！上次看牙齒是十年前；如果下次要看牙齒，應該是十年後吧！這有什麼好笑的啊！

唉！人長得帥，就是會比別人多一些煩惱；牙齒長得好，就是會比別人少看一些牙醫，然後被別人笑。這兩種事情，應該是一樣的道理吧！

幾天後，我將健保卡寄給牙醫朋友，讓他可以處理行政的後續事宜。想一想，這次的牙醫就診，只花了我郵資的錢，還賺了一包日本糖果。以經濟的角度來看，投資報酬率的確是非常高。

當健保卡寄回來的時候，還附上了一張名片。

「你寄來的健保卡我已經收到了。」我撥了通電話給牙醫朋友。
「牙齒有沒有問題？會不會痛？」他問。

「如果我的牙齒會痛，我會將你的照片直接公佈在我的網站上。」我開玩笑地繼續說。「那麼，我的爬山朋友看到你，就會直接開打了。」

「麻煩照片要放帥一點的，拜託。」他說。
兩人大笑後，結束通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