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安

心不安,是每個人都有的經驗。說是一種「不愉快」的經驗,應該不會有人反對;甚至說是一種「痛苦」的經驗,有些人也會點頭贊成。那麼,如何消除心中的不安呢?

以科學的角度來說,什麼事都是有原因的。人之所以會生病是有原因的、人之所以愛生氣是有原因的、人之所以貪心也是有原因的…。如果我們知道了原因,就可以針對它,給予對治的方法,解決生病、愛生氣、貪心…的問題。

那麼,引起不安的原因是什麼呢?知道了「正確」的原因之後,回到原來的問題:如何消除心中的不安呢?你真的期待,看完了這篇文章,就會有所解答嗎?(作者,你在嘗試激怒讀者嗎?)

本來想從心理與行為的本質、心理結構與機能、心理自衛機制開始寫起;再談Maslow的「需求層次」理論;接著話鋒一轉,提到阿含的八正道、般若的六度波羅密、禪的直指人心、密教的大手印,淨土的老實念佛;最後,以科學的角度,回到不安的原因與不安的消除,完成我的曠世奇作,在華山之巓,奪得武功天下第一的稱號…。(作者,正經一點好嗎?)

不過,我的一天也和你一樣,只有二十四個小時,不能在這裡不務正業。所以,就先讓我們一起看個故事,也許你早就知道了。

「景德傳燈錄」是這樣介紹神光的:
從這段敘述中,可以得知,神光是一個曠達的僧人,書讀得非常多,對於儒家、道家、禮術、易經,都有研究。但是心中總覺得,這些道理「未盡妙理」,而常常有所感歎。最近,神光聽到了達磨老師在嵩山少林寺停駐,下定決心,前往造訪。

以一個科學人的態度,我應該要去研究歷史、翻閱地圖,找出「伊洛」與「少林」之間的距離,查看神光是不是離開了久居的伊洛,住到了一個距離少林較近的地方。之後,才能「晨夕參承」,也就是早上、黃昏都去造訪達磨老師。要知道,在古時候,交通可不是像現在那麼方便。走路,是最常使用的方法;而走路,要做到「晨夕參承」,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不可能太遠。

雖然,我沒有時間去研究歷史、翻閱古代的地圖,不過,以上的推理應屬合理。對於神光僧人的「晨夕參承」,達磨老師怎麼回應呢?老師依然面壁而坐,終日默然。神光聽不到老師的「誨勵」,自己就這樣想:「古人為了求道,不惜傷害身體,做了許多榜樣。難道我今天做到這種程度,就可以表示我求道的決心了嗎?」這些榜樣,有興趣的人,可以自行找資料,茲不贅述。

我不知道神光當時多大,是不是還在衝動的年紀;也不知道,一個曠達的人,是不是也會做出衝動的事情。我只知道,一般人都是為了金錢、名聲、感情,而有衝動的行為。為了求道?可能嗎?

接下來,故事的發展,當然是展現決心的時候了。(作者,你在幸災樂禍嗎?)
那一年十二月九日,如同往常一樣,神光在黃昏時,去造訪達磨老師。冬天,在海拔約一千五百公尺的嵩山少林寺,天色總是暗得特別快。那一天還下起了大雨雪。神光在雪中堅立不動,天快亮的時候,積雪己經過膝了。在雪中站立的時間,據估計,大約超過十二個小時。難道,是因為凍僵了,而沒辦法離開嗎?

當時,神光不知道有沒有穿羽絨衣、GORE-TEX外套、雨衣;就算有,在寒冷的天氣中,保持「不動」,一定冷到發抖。發抖,在生理學的角度來看,這是人類為了維持體溫的恆定,在寒冷的天氣中,肌肉收縮而產熱,有助於體溫的調節。相信我,這個我有經驗。

對於僧人神光久立雪中的「苦肉計」,達磨老師終於開口了,因為悲憫:「你站在雪中那麼久,到底要求什麼事?」神光含悲流淚說:「只希望老師慈悲,開啟甘露涅槃的門戶,弘揚如來的教法,廣度一切眾生。」不過,神光的眼淚,恐怕一流出眼眶,就結成冰了吧!而且,我也不相信,一個人在發抖的狀態下,可以將這樣的一句話,很順利地說出來,其中,應該夾雜著打顫時,所發出的咯咯聲吧!

達磨是很嚴厲的一位老師,這時候說:「諸佛無上妙道,是非常難遵行、難忍耐的一條道路,需要精進勤奮,努力很久的時間,才能遵行得通、忍耐得了。哪能用小小的德行與智慧,還有輕慢心,就想要得到真乘?唉!你這樣做,只是徒勞勤苦,白費心機。」神光聽出了老師的話語中,有「誨勵」的意味。加上之前己經立下了求道的志向,展現決心的時刻終於來臨,他就要做出衝動的行為了。

神光暗自取出利刀,自斷左臂,將斷臂放於達磨老師面前。

犯罪學家會問:為何神光會暗藏利刀?這是預謀的行為嗎?生理學家會說:成年男性體內有大約4.5公升的血液,心搏量每分鐘約有4公升,估計不到一分半鐘的時間,神光就會失去所有血液而死。病理學家會修正可能存活的時間:經由評估砍斷的是上臂或前臂、受傷的血管是否能夠有效收縮、凝血因子經由「外在路徑」活化的效率、因失血導致的血壓下降,致使出血的速度變慢、以及天氣寒冷的因素…等等,推測存活時間可能沒有那麼悲觀。醫師呢?他會使用止血帶止血法、直接加壓止血法、建立靜脈管路、給予輸液,先設法穩定血壓、心跳、呼吸…等的生命跡象,確保病人存活,再設法保存斷肢,以待重建手術使用。

疼痛呢?斷了臂,難道不痛嗎?為什麼能忍住疼痛,還能將斷臂放於老師面前呢?關於這個問題,不要問我,因為斷了手臂的人不是我啊!我怎麼會知道呢?

達磨老師看到神光「自斷左臂,置于師前」,就知道他堪任重擔,於是說:「諸佛當初求道,為了法,連身軀都可以不要。你今天在我面前自斷左臂,這樣求道的決心,也是值得認可的。」於是,就將神光改名為慧可。

原來,老師的角度,真的與各個專業人士的看法都不一樣。在這種性命交關、分秒必爭的時刻,老師只想幫神光改名字,噢!他現在叫慧可。(作者,你本來就很機車,想不到,可以機車到這種程度。)

接下來,就是這個故事重點了。這是一段達磨老師與神光之間的問答,相當的經典。在「景德傳燈錄」中,並未說明這段對話,是緊接於斷臂之後,或是已經相隔了一段時間,神光已經離開了急性傷害期。
神光問:「諸佛法印,可以請老師為我說明嗎?」老師說:「諸佛法印,是沒辦法從別人那兒得到的,我也沒辦法說與人知的。」

有句話是這樣說的:「佛在靈山莫遠求,靈山只在汝心頭;人人有個靈山塔,好向靈山塔下修。」也有句話是這樣說的:「不識本心,學法無益。」告訴我們,不管是諸佛法印,或是菩提自性,都是不需遠求、匪從人得;而是必須自己反省內觀、識自本心,問自己哪裡不安?否則,多聞諸法、藏經讀盡又焉見如來呢?而神光果然不是省油的燈,馬上「不假外求」,問了切身的問題。

神光問:「我的心不安寧,乞求老師幫我安心。」老師說:「把心拿來,我為你安。」

這一次,神光沒有取出利刀,自剖心臟,置于師前。如果真是這樣,達磨老師不知會做何反應。這一次,據部落格主推測,神光應該是屏息諸緣,進入了甚深禪定中觀心。也不知道觀心觀了多久,反正古人有的是時間。結果呢?

神光跟老師報告:「尋覓心,結果,實在是找不到心。」老師說:「我已經將你的心安好了。」

真是太經典的一句話了:「覓心了不可得。」而達磨老師也印可了神光的悟境。

本來想從大智度論「般若將入畢竟空,絕諸戲論」、中論「入空戲論滅」開始寫起;再談悟境大小的判斷與勘驗;接著話鋒一轉,提到禪的直指人心、本來面目、本地風光、清淨自性;旁說佛教義學上的無明、涅槃、解脫、真如、實相、般若、佛性;最後,以科學的角度,回到禪定的鍛練與深觀,完成我的曠世奇作第二部,再度在華山之巓,奪得武功天下第一的稱號…。(作者,你又開始不正經了。)

故事看完了。那麼,這個故事,與我們之前所探討的兩個問題:「引起不安的原因是什麼呢?如何消除心中的不安呢?」有沒有什麼關聯呢?你仍然會不安嗎?仍然會「不愉快」、「痛苦」嗎?

還是,你在期待我的「曠世奇作」第一部與第二部?

6 則留言:

秘書 提到...

看完的確是更不安阿~
我想還是等你的第二部曲八!

Albert Chen 提到...

諸佛法印、菩提自性;不需遠求、匪從人得。(裝神祕中…)

秘書 提到...

天ㄚ!距離越來越遠....
被逼瘋的八!?看來我們需要將你再拉回這個世間多一點,要不,我怕會更不安...(也可以說我沒有悟性、慧根)

無所安住的行者 提到...

鳥宿池邊樹,僧「敲」月下門。有人往平靜的湖面丟石頭,雲霧又起,吹皺春水。
要扯大家來扯。
阿彌陀佛!雲霧格施主請了
酷寒的雨雪寒夜長跪確實不簡單,不過我想問。
如果在炎熱天氣下,汗流浹背,蚊蠅叮咬揮之不去的荒郊暗夜,神光還能禪跪若定,如如不動?
阿彌陀佛!冒犯大師,褻嬻不敬。罪過!罪過!
我就不信。眾多僧尼能比市井小販更安心,更自在。

Albert Chen 提到...

大哥,我已經消遣過神光僧人,你就不必再出手了。不過,他也是一個認真的狠角色,竟然可以入深禪定,觀察到「心不可得」。這等悟境,應該是現觀緣起的空寂性、絕諸戲論的畢竟空。關於這一點,大哥也要鼓勵他,給他一個「讚」,不是一個「幹」吧!
至於眾多僧尼與市井小販誰比較安心自在,我們找時間吃個飯,再來扯這個吧!(如果到時候,你還有興趣的話。)

空空---空 提到...

不可得謂之空,宇宙萬象從奇點大爆炸演化而來,應該可解釋成空即是色,色即是空,空乃宇宙本性,----------。
或是道家所謂的無極生兩儀,兩儀生四象,四象演化八卦---。
還有餘錢在我這裡,見面時奉還,沽酒作樂正好。